款识：“大明嘉靖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
如果要从所有瓷器种类中找出最能体现明代帝王的无上荣耀又能道尽窑工心酸的品种，那一定会是龙缸。当时为了烧制龙缸，御器厂甚至专设龙缸窑只为烧造这一品种。龙缸器形硕大、用时费工、成品率极低，这些难点集于一身导致明代龙缸烧成率极低，兼之漫长历史岁月中的损耗，流传至今的龙缸已是凤毛麟角。
参阅：《上海博物馆藏品研究大系·清代雍正—宣统官窑瓷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页158，图3-84
应龙出重渊 矫矫升天行
◎北京大羿拍卖学术部 宋永平
1、明代龙缸的烧造
龙缸这一称呼的来源在《景德镇陶录》中有解释：“缸多画云龙或青花，故统以龙缸名之”。明早期龙缸纹饰以龙纹为主，明代中期之后，龙缸的装饰已不限于龙纹，狮子、游鱼、莲池等形象开始作为装饰出现在龙缸之上。
明代初年朝廷在景德镇设立御窑厂，就开始用大龙缸窑专烧龙缸。《景德镇陶录》载：“洪武二年,设厂于镇之珠山麓,制陶供上方,称官窑,以别民窑。设大龙缸窑、青窑、色窑、风火窑、匣窑、大小横窑六种共二十座。”龙缸窑排在首位，可见从御窑厂初建开始，龙缸就是地位最重要的瓷器品种。
洪武之后随着御窑厂烧造规模的扩大，龙缸窑的烧制却逐渐减少，“至宣德时，将龙缸窑之半，改作青窑厂”。郑廷桂《陶录余论》载：“龙缸大窑，明厂原系三十二座，后因青窑数少，龙缸窑空闲，将大龙缸窑改砌青窑十六座，仍存大龙缸窑十六座”。或许是因为明代御窑厂对瓷器的挑选极其严格的缘由，凡进贡的御器大多要“百选一二”，龙缸的烧造标准就算放宽要求仍是“百不得五”，这也是龙缸成品率低，“每每不能成”的直接反映。《景德镇陶录》说龙缸的烧造难度：“凡器之高大件，最难烧造”，“口面既大，圾数又高，造时必倍其坯，式较劣，取优者送窑，经烧难保不有跻、扁、损、挫之患”。普通的瓷器一窑烧造数日即可，但龙缸的烧制却要长达二十日。“烧时溜火七日，夜溜缓小也，如小滴流缓缓起火，使水汽渐干、渐熟，然后紧火二日夜，缸匣既红而复白色，前后通明亮方止火，封门。又十日，窑冷方开。每窑约用柴一百三十扛，遇阴雨或有所加。”如此血泪记载，可见窑工艰辛。
从成化到正德时期，未见明御器厂烧造大缸的记载，也不见传世品。嘉靖时期则是龙缸烧造的高峰期，这一时期烧造的龙缸不仅数量多而且器型大。嘉靖时期《江西省大志》载：“陶窑，官五十八座，除缸窑三十余座烧鱼缸外，内有青窑，系烧小器，内有色窑，造颜色。”世宗时期总共五十八座官窑，龙缸窑就占了一半以上。王世懋在其著作《窥天外乘》中亦载：“上忽命烧大缸，围至六七尺，所用土料、青料既多，比入火，十无二三完好者。坐是为虚费甚巨，而人莫敢言。”
世宗之后，穆宗与神宗时期龙缸的烧造水平每况愈下。明人何乔远在其著作《名山藏》中记载隆庆时期已经无法烧造大样龙缸，不得不改为中样，且“龙缸降发体式底阔、凸肚，多致坠裂”，品质与之前已不能同日而语。万历年间大缸的烧造，《万历起居注》有记载:“有新降式样大龙缸一项，亦属难成，尤为靡费。如蒙皇上并将此项停止，其先年旧样中龙缸仍令烧造，则凡明间之所苦俱为镯除……’疏入，上欣然从之，即如票批出。”此外，万历时期更有“火神童公”为烧造龙缸慨然赴火的事迹。
2、龙缸的用途
有关龙缸的用途，目前大约有这么几种说法，其一为用作宫廷陈设器，其二作膳食之器，其三作种花养鱼观赏用。
有明一代，大凡宫殿告成，都要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并其他诸神，须添造膳饮之器以供祭祀。正统六年（1441年），北京重建三殿完成，光禄寺为膳食用，“命造九龙九凤膳案诸器，既又造青龙白地花缸。”其中烧制的龙缸即用于新造宫殿的室内陈设。
龙缸用作膳食之器与其硕大的形制有关，作为一种大型容器，龙缸可以盛水、装酒。另外《明会典》记载嘉靖三十一年“各宫殿、膳房及御酒房、花园等处，料造磁缸。” 这些都是龙缸用作膳食之器的直接反映。
《明会典》中有于“花园等处，料造磁缸”的记载，可知龙缸另一重要的用途即为种花养鱼观赏所用。明人文震亨在其著作《长物志》中有专门一卷讨论各种花木的种养，曾提及“藕花池塘最胜，或种五色官缸，供庭除赏玩犹可。不可种七石酒缸及花缸内。”这种风靡于晚明文人墨客间的以官缸为养花赏鱼所用之器的文风雅趣，亦是龙缸用途的一处体现。
3、龙缸上的应龙纹饰
龙这一形象历来是中华民族的图腾象征，汉代许慎在《说文》中有载：“龙，鳞虫之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因为其充满神话色彩的形象，龙的形象在封建社会也是统治者专属的统治符号。应龙是龙纹形象的一个分支，因为背生双翼，故又称“翼龙”、“飞龙”。汉代刘安于《淮南子》有“乘雷车，服应龙，骖青虬”的记载；魏张揖《广雅》言：“有翼曰应龙”；梁朝任日方着《述异记》：“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明代史学家焦竑在《玉堂丛语•文学》记载：“景陵（宣德帝葬于景陵）一日禁中阅书，见龙有翼而飞者，讶之。遣问之阁中，三杨辈皆不能对，上顾诸史官曰：‘有能知之者否？’陈继时在下列，出对曰：‘龙有翅而能飞，曰应龙。’问所在，曰：‘见《尔雅》。’命取《尔雅》视之，信然。”
明初御器厂规模扩大，多种纹饰开始被绘制于御用瓷器上，此时应龙形象亦随之出现，但明代御用瓷器上应龙的形象仍属罕见。本文仅列举几件著名的明代应龙纹瓷器：景德镇珠山御窑厂曾出土过一只明宣德青花应龙海水纹缸及一只明宣德青花应龙纹罐，均收藏于景德镇市陶瓷考古所；英国大维德基金会亦收藏有一只明宣德青花应龙海水纹缸；英国大英博物馆收藏有一只明成化斗彩应龙纹天字罐；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只明成化青花应龙海水纹盘；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只明正德青花应龙纹出戟尊；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美术馆收藏有一只明嘉靖青花应龙海水纹龙缸。
明代瓷器上翼龙的形象是由传统的龙纹直接演化而成，翼龙的主体仍保持着传统龙的特征，龙首、龙身均与传统龙纹相差不多，与传统龙形最大不同的是在翼龙龙体的前肢部位，均对称生长出左右两翼，从而与传统龙纹形成异然不同的体形。
4、明嘉靖青花应龙海水纹龙缸
本拍品体重圆硕，直口，斜腹微弧，平底无釉。瓷质坚硬，釉质肥厚泛青。青花使用回青料，发色蓝中泛紫，为嘉靖“回青”之最纯正者。缸腹部饰应龙纹、“壬”字云纹、海水纹，主体纹饰为应龙纹饰。龙纹昂首曲颈，怒目圆睁，躯干强劲有力，拍翅升腾于云海间，似在兴云布雨，展现出威武姿势，尽显皇家气派。明代嘉靖年间绘有应龙纹饰的龙缸极为少见，目前仅见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美术馆收藏有一只明嘉靖青花应龙海水纹龙缸纹饰及造型与本拍品相类，可兹参阅。